电力紧张:为什么总是忘记价格
短缺现象,无论是电力、车票、住房还是年夜饭,都是每个人学到的基础价格理论的试金石。
学过所谓“经济学”的人很多,但只有一部分人是不仅认识乐谱而且听到了音乐的。您是哪类?
电力紧张:为什么总是忘记价格
薛兆丰
2004年6月19日星期六《互联网周刊》
遍及全国的用电高峰期已经到来。各地电力部门推出各种调配方案,鼓励用户“削峰填谷”,以舒缓电力供应的压力。我不懂发电,也不懂送电,更没有深入分析那些电力调配方案。但我知道,供电部门推出的方案越多,细节越是复杂,就意味着问题越来越严重,而他们解决问题的路子也越走越歪。
没错,我是说:一方面,我们用不着去了解发电的原理,用不着去了解电力供应为什么会紧张;另一方面,我们也用不着去了解到底什么人在用电,他们的轻重缓急又如何。我们既用不着具体了解“供应”,也用不着具体了解“需求”。只要看到“短缺”,我们就能断定:“短缺”是“价格”太低造成的。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让电价上涨。
人们通常的思路是:为什么电力供应减少了?为什么电力需求增加了?可是,朝这个思路走下去,仔细追查,你可以罗列几百条理由。那又怎样?真正的原因可能是几千条、几万条。谁也不可能逐一身临其境,更不可能亲历亲为地解决问题。能“牵一发、动全身”的,只有价格。
有建设性的答案是:电力从来都是紧张的!以前大家之所以感觉不到紧张,只是因为价格够高——高的足以让人们寻找替代的方法,减少用电量。可现在情况变了,电的价格相对而言变得不够高了,电力于是就变得紧张了。同理,只要价格提上去,就能马上促使每个人、每家工厂精确地计算他们合适的用电量,并积极寻找替代的方式。
让我说说美国的经验教训。美国七十年代经历过长时间的能源危机,油品和电力极其紧缺。当时尼克松总统的对策,第一步——最错的一步——就是禁止油品价格上涨,取而代之的是层出不穷的行政管制。现在回顾起来,可笑,也可悲。
尼克松颁发“价格管制令”后,油品和电力的“标价”的确控制住了。没人敢违法。但这并没有解决问题,而只是把问题推向别的方面。首先就是油站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这个景象维持了整整十年,直到里根上任后解除价格管制才告结束。
接着,人们开始私下蓄油。开大车去加油,回来用管子给其他小车喂油。偷油的事也接连发生了。于是人们给邮箱上锁,晚上还提防小偷。不怕偷车,就怕偷油。为了对付私下蓄油,政府再推出新对策,规定每次加油的份量。
这能缓解紧缺吗?当然不能,队伍当然更长了。为了缩减队伍的长度,政府提出“单双”号制度。单号车牌单日排队,双号车牌双日排队。可是,队伍的长度并没有减半,为什么?因为邻居和朋友之间开始盛行交换车牌来加油。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政府规定礼拜天不准用车。但很多人礼拜天要上教堂,这个规定违反宪法,很快就取消了。政府又规定,一家只能用一辆车。于是,家庭主妇就成了专职司机,从早到晚接送丈夫和孩子上学、放学、上班、下班,而汽油并不能省下来。
与此同时,电力的供应也变得非常紧张。水龙头没有热水,大雪天没有暖气。为了节电,政府花钱购买电视台的黄金时段做广告,宣传节省用电的美德。政府还把中学生组成纠察队,让他们拿着温度计到商场、餐厅和戏院检查,及时举报那些把室内外温差调得太高的用户。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都没有奏效!尼克松和卡特就是不明白,电力的“全部价格”是由电力的供求决定的,是不以总统的意志和发令为转移的。总统有权颁布发令,把电力的“货币价格”压下来,但电力的“非货币价格”就必定上去了。电力的“全部价格”是不变的。
政府既不能跑到某个商人面前,要他不要投资别的项目了,马上搞个发电厂;政府也不能跑到每个人的家里,告诉他们每个礼拜出门多少趟,洗热水澡多少分钟;政府当然也不知道那些商业用电者,到底谁的业务更重要。
也就是说,一旦出现短缺,就不应该走行政调控的路子,而是应该依靠市场价格,也只有依靠市场价格,才能切实地激励每个用户精确计算是不是值得再多用一度电;也只有依靠市场价格,才能激励切实地激励每个投资者精确计算是不是应该转为投资发电业。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只有电力价格自由浮动,才是开源节流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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