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写篇《火车票价还不够低》吗
如果说车票不涨价,是为了表演福利;如果说让几百万民工风餐露宿,目的就是选拔强悍者,卖票就要卖给这种人;如果说节前三礼拜就要不断跟好几个票贩子电话密切联系,说这增添节日气氛;如果说车厢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逼疯几个比较脆弱的,还能观看女士敞着门大小便,都是返乡旅途的余兴;如果说与其让几百万人在工厂干活赚钱买高价票,不如让他们站在火车站翘首以待带来的社会效益大;如果说铁路职工也辛苦一年了,得让他们和黄牛党串通挣点压岁钱;如果要这样,我没意见,真没意见。索性搞几趟“免票专列”,让满口仁义道德的兄弟姐妹们玩赏玩赏吧,要我写篇《火车票价还不够低》吗?
要我写篇《火车票价还不够低》吗
薛兆丰
2005年1月23日星期日
如果说车票不涨价,是为了表演福利;如果说让几百万民工风餐露宿,目的就是选拔强悍者,卖票就要卖给这种人;如果说节前三礼拜就要不断跟好几个票贩子电话密切联系,说这增添节日气氛;如果说车厢挤得水泄不通,时不时逼疯几个比较脆弱的,还能观看女士敞着门大小便,都是返乡旅途的余兴;如果说与其让几百万人在工厂干活赚钱买高价票,不如让他们站在火车站翘首以待带来的社会效益大;如果说铁路职工也辛苦一年了,得让他们和黄牛党串通挣点压岁钱;如果要这样,我没意见,真没意见。索性搞几趟“免票专列”,让满口仁义道德的兄弟姐妹们玩赏玩赏吧,要我写篇《火车票价还不够低》吗?
机票是个好对照。它先订最高价,然后淡季打折,没人有意见了。机票是实名制的,实名制的作用不是保证穷人买得起便宜票,而是保证乘客间不能直接转手机票,从而保证所有收入流入航空公司和旅行社(合法的黄牛党)的手上。在今天美国,航空公司是自由竞争的,没有政府垄断问题,也没有价格管制问题,可机票价格秒秒波动,明明看好的网页,一眨眼就变价,航空公司和旅行社能宰多少就宰多少。他们兼并了黄牛党,他们就是黄牛党,黄牛党的功能还在发挥,这功能合法化了,机票价格能涨就涨,圣诞节是不是谁都回得起家?
我只字不提铁路的国家垄断特性。难以相信薛兆丰不知道铁路是国家垄断,难以相信薛兆丰不赞成开放营运业,也难以相信薛兆丰反对铁路私营化。但这些都跟火车票是否应该涨价毫无关系,毫无关系我为什么要谈?我双脚牢牢站在地上,为什么非要我再拄根拐杖?这篇文章发表时,编辑还善意地建议我在文中加一段“民工们辛苦了”。是辛苦,很辛苦,那又怎样?
我感兴趣的现象是:在市场没人是傻瓜,没人做错;可一到公共舆论领域,绝大部分人都变得仁义道德起来,变得不可理喻起来。急了谁都会走后门找黄牛,谁的行为都一样,谁都是精明的,谁都不违反经济原则,市场中人是最不蠢的。没哪个想买车票而买不到的人会说:“咱就甭杖着自己多两个臭钱就去找什么黄牛党了,那可不是跟民工兄弟抬杠吗,火车票让咱富人高价买了,穷人咋办,还是把票让给他们吧。”
可一旦要发表意见,思维逻辑那是乱啊,调子那是高啊。为什么?为什么同样的人,在市场上的“行”与在人堆里的“言”那么不一致?因为前者自己要负责,后者不需负责;因为前者是照顾自己的利益,后者是照顾自己的形象;前者是“故意的有知”,后者是“故意的无知”,甚至是“故意的放肆”。这是我一向对所谓“民意”很有戒心的原因。
让我重复,火车票是个优良范本,能从中学到扎实的经济学思维。任何人,只要不带成见地思考,就能领悟。一旦领悟,将永久改变世界观,并丧失一些友谊。不高深,不需学历,不用操心弹性系数是否小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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