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经济研究社
学问是一门永远在进步的事业。一个由志同道合成员组成的研究社,既要有共同的信念,又要有开放和批评的态度。这是我愿与“铅笔经济研究社”八君子共勉的心得。最后,让我介绍他们的名字:冀志罡,陈青篮,江小鱼,邓新华,李子旸,邹啸鸣,端宏斌和周克成;而他们的网站是:http://www.ipencil.org/。
铅笔经济研究社
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薛兆丰
2006年8月29日 星期二
有八位朋友,最近以铅笔为名,组成了“铅笔经济研究社”,学习、研究和传播经济学。他们中有一半人曾说,我的经济专栏对他们产生过很大影响,加深了他们对经济学的兴趣和认识。这兴趣和认识,促成了研究社的成立;而以“铅笔”为记,则是受到我采用“I PENCIL(我,铅笔)”作车牌的启发。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此而已。我不是他们的老师,至多只是师兄。让我以这身份,与他们分享一点学习经济分析的心得。
对经济学人来说,“铅笔”是个意味深长的字眼。1946年创立“经济教育基金(Foundation for Economic Education)”的美国人里德(L. E. Read),在1958年发表了一篇题为《我,铅笔(I, Pencil)》的散文。它与1945年诺奖得主海耶克(F. Hayek)的名文《社会中知识的利用(Use of Knowledge in Society)》异曲同工,生动叙述了市场经济运行的深刻哲理。
在“铅笔经济研究社”成立辞中,我协助概括了“铅笔文”。我写道:“铅笔体积虽小,它的生产场所却遍布全球;结构虽简单,却是人类数千年在科学技术上殚精竭虑的产物;一支铅笔的诞生,自始至终可能要经年累月,而要换取铅笔,却只需付出几分钟的劳动;铅笔用来记录过无数的人类思想,而铅笔制造者却可以置若罔闻;生活中少不了铅笔,却从来不需要谁来鼓励它的生产;铅笔的制造工艺复杂,却不需要任何人掌握其中的全部奥妙。”
正因为市场涉及无数的个人,又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知识和计划为转移,才使得经济分析成为客观的学科;否则,“经济学”就会沦落为很多人以为的“许愿学”——以为只要强调经济学者的良心、强调弱势团体的需要、强调政府改造社会的决心,市场就能以他们认为合理的价格提供他们认为合格的产品。现实中,经济分析所要处理的世界,要比许愿复杂得多。
认识到市场的复杂,是八君子成立研究社的起点;而正因为市场复杂,志同道合又不应该成为研究社的终点。若要我以师兄的身份,向八君子进一言,我会把共识放在一边,转谈另一个容易被忽视的问题:即学习、研究和传播经济学,不能搞教条主义,不能裹足不前,而应该有谋求进取的态度。
让我举三个“推翻成见”的例子。公认的市场经济旗手弗里德曼(M. Friedman),去年接受一家电视台采访,纵论其学术和公共评论成就。由于弗里德曼教授以雄辩著称,给人以所向披靡的印象,节目主持人忍不住问:“你觉得你什么时候错过吗?”
弗里德曼回答:“我可以举一个例子。过去我曾经认为反垄断法有其可取之处。但我现在不这么看了。我现在认为,当政府运用反垄断法的时候,它造成的问题比它能解决的问题还要多。唯一要反对的垄断,都是政府本身造成的。”*
第二个例子,是塔洛克(G. Tullock)对垄断行为的分析。成见认为,许多占据垄断地位的经营者,都攫取了高额的垄断利润。塔洛克则指出,他们往往是在垄断形成后才获得经营权的,所以只是获取了市场的平均回报;只有最初的垄断者,才是垄断利润的攫取者**。这是说,许多自由市场分子对电信等垄断行业员工较高收入的批评是错的。
第三个例子,是我自己。我写经济专栏八年,犯过一个大错。最早两年,我对中央银行加息的评论,与现在樊纲等人的看法大同小异,都认为利息是中央银行调节通货膨胀的工具。是阿尔钦(A. A. Alchian)对费雪(I. Fisher)的利息理论的透彻讲解,使我明白其中的谬误。围绕这个问题,我在本专栏中曾经用过5期的篇幅作介绍。
学问是一门永远在进步的事业。一个由志同道合成员组成的研究社,既要有共同的信念,又要有开放和批评的态度。这是我愿与“铅笔经济研究社”八君子共勉的心得。最后,让我介绍他们的名字:冀志罡,陈青篮,江小鱼,邓新华,李子旸,邹啸鸣,端宏斌和周克成;而他们的网站是:http://www.ipencil.org/。
注释:
* Charlie Rose – Economist Milton Friedman. December 26, 2005. See http://video.google.com/videoplay?docid=-2963837673813979186&q=jimmy+carter+oil&pr=goog-sl
** The Transitional Gains Trap (in Short Articles, Comments and Reviews), Gordon Tullock, The Bell Journal of Economics, Vol. 6, No. 2. (Autumn, 1975), pp. 671-6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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