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教育谁埋单
无论是初级教育资源不足,还是高等教育文凭滥发,都可以而且应该通过民办教育、通过市场机制来解决。例如,教育券的制度,可以提高初级教育的效率,减少地区间教学设施的差距;而只有取消高教部门垄断文凭发放权,让民办高等教育为其自身品牌而竞争,才能遏制滥发文凭的趋势,提高文凭的标签质量。
中国教育谁埋单
薛兆丰
2006年5月9日
教育有双重功能。一是让学生读书识字,即“传道授业(teaching)”的功能;二是将学生分出高下,即“论资排辈(screening)”的功能。
每当讨论“教育问题”,我们都要有意识地确定,究竟我们在谈前一种功能,还是后一种功能,否则就容易陷入混乱。
要说明的是,教育的这两个功能——“传道授业”和“论资排辈”——始终是密切相关的,不能象水和油那样截然分开。但显然,在不同教育阶段,它们的比重不同。从幼儿园到初中,教育的主要功能是“传道授业”;从高中到研究院,教育的主要功能则是“论资排辈”。
一般地,人们在日常工作中运用的知识和技能,大部分是在初中以前学到和练成的;高中以后所学的知识,工作中用到的较少;而研究生的课程,就更是如此。我自己的体会是,高中时学的三角函数从未用过,而在研究院修过的18门高级课程和读过的几百篇专业论文,假如不去教书,用得上的内容将不及百分之十。
那么,高中以后的教育,究竟是为了什么?教育的周期,又为什么会越拖越长?高中以后的教育往往是为了提供一场又一场的智力游戏,让孩子们在游戏中互相攀比,从而拉出体力、智力和性格上的差异,以便在劳动力市场上的雇主们甄别和选购。平均而言,谁在这样的拉力赛中提前出局,谁就在“论资排辈”的劳动力市场处于下风,谁的终身收入就逊人一等。
人们往往认为,一个国家的平均教育程度越高,即国民受教育的平均时间越长,其生产力水平就越高。然而,这观点有两个问题。
首先,可能是生产力增加和人均收入提高,才导致国民的受教育时间拉长,而不反过来。许多经济腾飞的发展中国家,最先经历的是体制改革,接着是经济发展和收入提高,最后才是教育时间的延长。事实上,这并非坏事。若教育真的必须比经济先行,那么许多落后国家,就至少得等上几代人,才有可能享受经济的起飞。幸好,事实并非如此。
其次,国民人均受教育程度,未必与其生产力水平成正比。例如,在德国和日本,要取得博士学位相当艰难;而在中国,硕士和博士的年产量是世界之冠。显而易见,这只能说明德国和日本的高中以后“论资排辈”的人才拉力赛赛程较短,而绝不表示其科研水平和人力资本质量比中国落后。
在今天的中国,对教育问题可谓怨声载道。以“教育的双重功能”角度看,这是因为中国教育体制出现了双重问题。首先,在“传道授业”的功能上,初级教育的资源非常贫乏。中央答应请客,说提供免费教育;但地方资金匮乏,实在没办法买单。结果,民间不得不再掏钱兴办教育,家长不得不再掏钱购买教育。
另一方面,在“论资排辈”的功能上,教育部门为了充分攫取其颁发文凭的垄断利润,在听任初级教育资源匮乏的同时,又十分热衷于高等教育的扩大招生,以致近年来的研究生人数翻了几倍,令中国瞬间成为研究生的出产大国。国内研究生文凭多到了泛滥的地步。这是说,教育的“论资排辈”功能也被这种急功近利的行为完全捣毁了。
这两个层面的问题,都是因为政府垄断教育造成的。无论是初级教育资源不足,还是高等教育文凭滥发,都可以而且应该通过民办教育、通过市场机制来解决。例如,教育券的制度,可以提高初级教育的效率,减少地区间教学设施的差距;而只有取消高教部门垄断文凭发放权,让民办高等教育为其自身品牌而竞争,才能遏制滥发文凭的趋势,提高文凭的标签质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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