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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高考改革到学券制

Posted on 星期三, 5月 9, 2007 at 11:40 上午

教育的问题太复杂,复杂得跟菜式的问题不相上下,靠辩论来求同是无济于事的。经验告诉我们,遇到这类问题,十拿九稳的解决之道是交给市场——只要教育的市场机制建立起来,只要让学生(食客)而不是学校(餐厅)掌握选择权,那还有什么要争的呢?

从高考改革到学券制

薛兆丰
2001年11月26日

昨天听了一场人民大学顾海兵教授关于高考制度改革的演讲。顾教授言辞生动,观点鲜明,他的演讲博得我身边一些同学的共鸣。虽然我也夹杂一些批评,挑剔他的推理,但他们都说,不要吹毛求疵,听他的结论就已经很过瘾了。看着他们雀跃的眼神,就知道高考的确把中国无数青年害苦了。

顾教授主张更改高考的时间,因为7月初已经是烈日炎炎,要同学们在酷暑下参加一连3天的紧张考试,是不必要的折磨。他建议将考试时间提前到4月份,考完就放五一假期;他同时主张减少考试场数,将不同科目混在同一份试卷里考完,好像美国的GRE一样。这些观点我都赞同。

另外,顾教授又认为现在考试的内容太难,考得太难没有必要。他虽然反对按总分来择优录取学生,认为单科成绩拔尖的同学,应该得到格外的青睐,但他反对给有特殊才能和特殊背景的同学“加分”的做法,认为这有违“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原则。他认为大学是学文化的地方,有运动技能或表演才华的同学,不应该得到优待,而有特殊社会关系的同学,则更没理由走后门入学。

这些观点我都不同意。首先,现在的高考实在很难,内容十分刁钻。前年我特意做了一份语文高考试题,成绩是不及格。但是考试题目的难易,其实是不重要的,因为它的目的不是要求学生懂得其中的内容,而是要把应试学生“拉”出一个间隔分明的队列,好让录取当局挑选学生。太容易的题目,“拉”不出距离;太难的题目,也“拉”不出距离。衡量一份试题的成败,在于它能否把学生拉得均匀。

第二,“分数面前人人平等”的规则,恰恰是考试内容过于艰深刁钻的原因之一。刚才说了,随着学生水平的提高,考试当局为了把学生拉开距离,试题就不得不逐步加大难度,以便始终达到甄别学生的目的。不过,录取者如果有更大的酌情权,可以更加倚重分数以外的条件来录取学生,那么题目就可能不会那么难,而学生就会受到这个新的录取规则的鼓励,平时减少“钻牛角尖”,而参与更多有益的文娱活动,并标榜自己分数以外的潜质了。

前一段时间,上海某名牌大学因为爆出考生凭条子入学的事情,引起广泛的关注和争论。大家似乎都认为,为学生递条子说情,是肯定不对的。但在美国正相反,这是必须的做法,每个学生都要有两三张条子(推荐信)。学校录取学生时,对这些条子是非常重视的。很多名牌大学也注重亲戚关系。如果你父亲毕业于哈佛,或如顾教授说的,你的父亲是孙中山(布什更好),那么考入哈佛的机会就真会大增的。

问题的关键,是顾教授对大学的功能理解太片面了——大学可不仅仅是学文化的地方。大学的功能到底是什么?我曾经严肃地写过,大学的功能之一是谈恋爱;而对于那些哈佛大学生来说,参加聚会和结识朋友,是读大学的重要目的。

另外有人言之成理地认为,大学的功能是为将来的雇主提供筛选机制,把有耐心、聪明、善于学习的人筛选出来。读大学的最大好处就是读过大学。对雇主来说,你曾经读过什么专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够熬过各种考试混到毕业。能毕业就证明你是可造之材。

这些观点对不对,大家慢慢争论。但可以肯定的是,大学的功能是多种多样的。筛选人才和培养人才的机制,也应该各师各法,五花八门。所以,教育部是没有能力管那么多事情的——不要说操办,就是监督也不可能。

我认为,教育改革的核心,就是彻底下放教育部门的控制权,让大学按照企业或民营组织的模式运作。到时候,全才也行,偏才也行;条子也行,分数也行;电影明星也行,要得到奖学金才读书的穷孩子也行;钻书堆也行,成天聚会练习社交也行。怎么都行,但毕业生将来如果没有市场价值,那办学者就得在教育的市场上破产。

剩下一个问题,就是当大学各出奇谋办学时,政府用来资助教育的补贴(如果有这样的补贴的话),应该按照什么标准来发放呢?答案是:应该让学生的脚来决定。这就是著名的学券制(voucher system):把学券交给学生,让他们按自己的条件和标准挑选学校,并把学券付给学校,冲抵部分的学费。学校凭收到的学券,向政府支取补贴。这样,政府补贴学生的目的达到了,而教育的市场机制并没有受到损害。

教育的问题太复杂,复杂得跟菜式的问题不相上下,靠辩论来求同是无济于事的。经验告诉我们,遇到这类问题,十拿九稳的解决之道是交给市场——只要教育的市场机制建立起来,只要让学生(食客)而不是学校(餐厅)掌握选择权,那还有什么要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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