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美国药物管制说起
喜剧可以让人发笑,但如果声称喜剧可以治疗抑郁,那就是违法的,因为抑郁是“病”;眼镜就可以校正近视,但没有医生处方就卖眼镜是非法的,因为近视是“病”;吃素可以减肥,但卖菜的人如果声称菜可以减肥,那就是违法的,因为肥胖也是“病”。这是说,一切与药商的产品竞争的治疗途径,都被药商依靠行政和法律手段扼杀了。
从美国药物管制说起
薛兆丰
2005年4月2日《互联网周刊》
美国的医疗费用奇高,为了防患未然,美国人得长期支付高额的医疗保险。与此相关,美国的药物也是价格不菲,整个药物供应,也是由一些药商联盟,通过政府的行政手段密不透风地保护着的。垄断之下,衍生怪事。
怪事就是,药商多年来不遗余力地扩大“病”的内涵。他们想方设法,要把尽量多的体徵说成是一种“病”。哮喘、糖尿、中风当然是病,抑郁、失眠、肥胖、近视、老花也都在药商的努力下,被写进法律,成了正式的“病”。
一旦某种体徵成了“病”,药商的地盘就拓宽一幅,财路就增加一条。道理是这样的:既然一种体徵被法律认定是“病”,那么根据法律,就只能用“药”才能治疗。而药,是只有药商才准提供的。不是药商提供的东西不是“药”,既然不是“药”,就不准声称它能治“病”。
喜剧可以让人发笑,但如果声称喜剧可以治疗抑郁,那就是违法的,因为抑郁是“病”;眼镜就可以校正近视,但没有医生处方就卖眼镜是非法的,因为近视是“病”;吃素可以减肥,但卖菜的人如果声称菜可以减肥,那就是违法的,因为肥胖也是“病”。这是说,一切与药商的产品竞争的治疗途径,都被药商依靠行政和法律手段扼杀了。
人是需要权衡和折中的。不是说经过药物管理局批准上市的药不好,但它们不仅贵(审批过程经年累月,且每种药审批涉及的经费平均以百万美元计算),而且未必比其他自然调理方式更有效。既然如此,合理的政策,就是让每个人保有选择和冒险的自由。如果个人被剥夺了这种斟酌的权利,那么他们的健康、快乐和生命,就等于盲目交给了别人。
回头看中国。中国的药物价格高涨,是多年没有解决的问题。从经济的角度看,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药品的供应上不去。而药品供应上不去,是因为药商的发牌制度过严。而发牌制度之所以过严,一方面是人们高估了权威对药物的评审,另一方面是其中的垄断利润在作祟。
正如许多经济问题一样,人们虽然正确地看到了“是什么”,但由于错误理解了“为什么”,于是无法提出行之有效的“怎么办”来。现在,大家都看到了“药品价格高”这一事实,而大部分人却错误地认为,药品价格之所以高,是由于药品销售的中间环节太多。他们进而认为,解决之道就是通过行政指令减少中间层。
事实上,是“药品价格高”导致了“销售环节臃肿”,而不相反,不是“销售环节臃肿”或“政府定价太高”导致了“药品价格高”。是过严的药品发牌制度限制了药品供给的渠道,导致了药品的需求大于供给,从而导致药品供应者的丰厚的垄断利润,从而衍生了臃肿的销售环节。这销售环节不是别的,正是为了攫取垄断利润而衍生的“寻租组织”。
正确认识了原因,就不难找到解决办法——放宽药商发牌制度。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发牌制度改成登记制度,让符合资格(包括硬件、软件、以及医疗诉讼保险)的厂商进入市场,让厂商在竞争中建立品牌,在竞争中把药品价格压下来。
当然有人会担心:药品行业人命关天,能让市场完成任务吗?我的回答是:餐馆也是人命关天的行业,但谁可以否认市场中的餐馆比计划经济下的更好呢。设想一下,一旦出现药商林立的局面,感到无所适从的首先是药商,是他们得主动想方设法取信于民。届时,连药品鉴定机构都可能出现好几个,那不可能是坏事。
最近卫生部官员认为国内药价过高,这是事实。但真正的原因,不是政府定价过高,而是药商的经营牌照发放过少。一旦增加发牌,药商数目增加,药价就会降下来;若不增加发牌,其他价格管制措施是于事无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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